静谧的空间中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让梧莘愣了愣,侧过头看着与她囚在同一间房内的晔幽,晔幽也被挂上了特制的铁环及铁链绑于房间的一角,原本柔顺的紫发显得杂乱及狼狈……
看见这样的晔幽,梧莘只是笑了笑,她不会不清楚安格斯这么做的意思,他赤裸裸的在告诉她,如果她敢轻举妄动做为人质的晔幽将会受到伤害,也是为了报复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将最软弱、肮脏的她摊在别人面前……
安格斯怀疑起晔幽对她的意义甚至看上晔幽成为『商品』的潜力,她努力的想要将他们送出去,却让晔幽成为了控制她的把柄。
她要非常小心不让安格斯发现晔幽的种族,她宁可让他认为晔幽只是个漂亮的贵族,也不愿让他知晓晔幽所背负的种族带来的『价值』。
真是麻烦呢……
皱了皱眉,梧莘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那轻鸿一瞥淡得没有灵魂、没有情绪,却让晔幽积了好一阵子的脾气整个都上来。
“你现在是在自甘堕落了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被人当着宠物豢养是你所想要的吗?那个以前永远都不会放弃,遇到逆境会想办法突破的人去哪了!”
以前那个伊絜翼虽然傻白,虽然胆小又懦弱,可是只要遇到逆境、只要遇到困难,她都会自己想办法去解决,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不会像这样只是静静的任人摆布,却什么都不去改变。
为什么要任由那个男人……对她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
“……”
“尝试逃跑都没尝试,这就是坐着等死!如果你真想死的话就不要拖累别人,你的命还没值钱到可以让人陪你一起死的地步!”
几乎是一说完,晔幽就有些后悔,但却又拉不下脸收回,他以为他会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但却没想到梧莘只是轻笑出声,笑的很轻很轻却在这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清晰又诡谲。
“有很多时候是就算努力也无法改变的现况,现实很残酷的,软弱的人只能乖乖的任人摆布……自甘堕落吗?呵……你真觉得是这样吗?”
黑眸盯着被困着的晔幽,嘴边那抹淡笑也随之消失踪影。
自甘堕落是吗?这样就是自甘堕落吗?
“你以为那些在安格斯城中的商品,你以为在日月楼中的倌妓,你以为被困于这里的人都是自愿的吗?”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只看着一件事、一个物品甚至是一个人的出生、外表和职业去决定很多很多的事情,却从未去了解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是否自愿,在这安格斯城、在日月楼甚至是很多与社会价值观背道而驰的人……
大家只看见他们所做的错,可是却没有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
没有人天生喜欢当坏人,没有人天生喜欢作贱自己,每个人都充满着自己的理由及决定,那些决定及原因都只能被掩藏在不光明的黑暗后,大家在看到他们的外在前,是否有人问过他们,是否甘愿成为这样的自己。
没有人喜欢被人看轻。
但她没有能力,她太过软弱,她总以为她的能力足够去改变什么,但到事情发生了她才发现她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她不是晔幽、她不是残莳,在没有他们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是,原来自己的能力连自己都救不活……所以她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过去的她就如同那些人一样,看轻着那些出卖自己身体,出卖着自己灵魂的堕落者,可当她来到安格斯城,可当她经历了那四年后,看过了很多生离死别,经历了很多事情,她明白过去的自己如同被人豢养的金丝雀般,眼界是如此狭隘却又过得如此幸福。
现在的她,是被折翅的小鸟,偶而也会想念着被豢养的日子。
“那么你呢?为什么会认识安格斯,为什么……”
会和安格斯的城主有关系。
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发现她和安格斯有些关系,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从未带她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这里?
晔幽话还没说完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梧莘正盯着他看,没有任何表情及情绪却让看得人感受到一种沉默的以及浓厚的失望。
“……四年前,我来过这里,为了找你们。”
“四年前?上一次的黑夜庆典,你……”
对于晔幽的惊讶,她只是笑了笑后说:“是的,我是为了见你们,来到了安格斯城。”
她是为了见他们,而来到了安格斯城,一个人来到了这罪恶之都。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被困在那个地方,整天被人实验,到最后的被人殖入了战灵力甚至是冰断魂。”
她一直以为当她再度醒来会是看见地府,看见那条每个人都一定会走过的神秘道路,但她醒来时却是看见了刺眼的亮光以及被捆住而动弹不得的四肢。
每天都有人在她身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的身体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她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些绑住她的人是谁,但却清楚的感觉到身上所传来的痛觉。
一刀、一刀的划破她的皮肤,不同的魔药或者是魔法对她的身体或者是心灵不断的凌迟……最后甚至用了黑魔法硬生生的斩断她的灵魂。
“那段时间简直是生不如死,而我也能理解白白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活下来到死前也这么憎恨着他们的原因,因为那种日子太苦太苦了。”
闭起眼,梧莘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虽然已过那么多日子,那些痛却深刻的刻印在她身上,但她却没有放弃,那时候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梧莘摇头笑了笑,虽然很愚蠢,可是她那时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活着再去见他们,哪怕他们打算杀了她,哪怕让她陷入那种困境的人就是他们,她还是期望着去见他们。
他们的存在,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之后偶然的机会下,我逃离了那个地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们要到安格斯城的传闻,为了想见你们,我一个人来到了安格斯城。”
就算知道了安格斯城的危险,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到这里,在途中结识了冰怜,与他结伴一同来到了安格斯城。
“四年前……”晔幽记得,四年前他们确实和聿翎来过这里,那时他们受到赛恩的委托,但他们没想过她也会来到这里。
毕竟安格斯城,不是每个人都会来都愿意来的地方。
垂下头看着身上华丽的洋装,梧莘的目光看似专心却又没有任何的焦距,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让她有些恍惚,说:“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安格斯城,来到了你们的面前但你们却没有认出我,甚至是我站在你们旅馆外头等待也等不到你们,现在想想也是……那时候的我那么丑那么的狼狈,不认我是自然的。”
那时候她就站在他们面前,可是他们却没有认出她,只是径自的从她面前走上车离开,也不顾她在后头的追赶,甚至不死心的在他们居住的旅馆外徘徊等待,最后还是因为天气冻得她的身体受不了,发烧昏过去后被前来找人的冰怜强行带回去的。
“那年……好冷,我一个人站在旅馆外的街道等着你们出来,因为害怕错过也不敢随便离开,最后发了烧昏倒在雪中,醒来了还是在雪地里,最后是冰怜发现了我,带我回去。”
之后她烧了好久好久,因为冰断魂、因为被实验,她的身体不如从前,连医生都说她可能撑不过那三天,但最后她不只撑过了那三天,还撑过了这四年,这两千多个日子。
“为了治我的病,冰怜他做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事情,为了保护冰怜,我也做了很多我不爱做的事情,我不想,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别无他法,我只能选择屈服我只能苟延残喘的抛弃我的尊严,只因为我必须活下去,我想要活下去。”
她不坚持吗?不她坚持过了,她努力过,她哀求过,她反抗过,可是没人可以响应她,没人可以帮帮她,要是当初他们认出她,要是当初他们愿意对她伸出手,她也不至于要走到今天这样,也不至于要走到那一步,也就不会让冰怜承受那种痛苦。
“我曾经找过你们,我曾经期望你们会发现我,可是最后我等不到,我谁都等不到,不管是你们的一个回首或是一个回眸。”
只要他们当初回头看看她,或许今天就不会这样,但梧莘知道那时的他们不管几次都不会回头看她,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那名少女,那名让他们筹划了很久最后不惜杀了她,不惜逆天而行也要她回来的少女。
他们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伊絜翼。
伊絜翼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成就着某一个人的躯体,既然他们能毫不犹豫的丢弃,那么她也不要了……
不要『伊絜翼』了。
叹了口气,梧莘收回这带着埋怨的话语,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没有理会晔幽那双带着震惊的银眸,也不等他理解她这席话的意思,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愧疚,她只是把他们所好奇的告诉他们,她从未想过要他们有什么响应。
所以不等晔幽回话,梧莘就拿起了床边的玻璃瓶一饮而尽。
这是忘魂,每天必须要喝的药量,安格斯说了如果她不乖乖喝下,代替她喝下的就是晔幽或是黑迪弥亚,因为她没有能力,所以她只能选择屈服,用她的屈服来保护她所想要保护的人。
这样也好啊……
忘魂那甜美的香味能让她忘却现实带来的痛苦,能让她忘记很多很多的事情,沉浸在那美好幸福的梦里……
只是……在意识中断前,一幅画面及疑问闪过了她的脑袋。
奇怪呢……来到了安格斯,帮助了他们逃走,成为了安格斯所有物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记得……